明代贵州省与湖广省区域图▶
秦代黔中郡郡治位于今湖南怀化。
宋代沅水流域被划入荆湖北路。
从湖南怀化会同县炮团乡政府向西走，没多远就是贵州地界，走一段又转入湖南境内。炮团乡有几处村落是嵌入贵州的飞地。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大概就是湖南与贵州历史上行政划分关系的一个缩影。而经会同县伸入贵州的沅水（贵州境内称清水江），则是沟通两省的血脉。 撰文/本报记者钱烨
沅水是沟通湖南与贵州的血脉
沅水是一条被忽视的河流。它的总长度比湘江要长，流经的面积与湘江相当。但是大部分河床都蜿蜒流淌在湘黔边境，两岸土、苗、侗、汉各族杂居，虽然是北方中原经营西南的一条重要水道，但却没有多少话语权。
但是对于地处穷乡僻壤的贵州来说，沅水走廊还是很重要的。沿着沅水而设置的湘黔古道即是利用这一河流走廊而出现的。甚至，贵州的简称“黔”，最早也出现在沅水的上游，在今湖南境内。
“黔”字作为地名，最早出现在楚国设立的黔中郡。秦伐楚，统一六国后，将楚国的巫郡与黔中郡合并，形成新的黔中郡。郡治在哪里，一直有争议。《史记正义》里的《苏秦传》载：“楚黔中郡，其故城在辰州（沅陵）西二十里，皆盘瓠之后也”。《元和郡县志·江南道六》载：“秦黔中郡故郡城在（沅陵）县西二十里”。《括地志》云：“黔中故城在辰州沅陵西二十里”。
从古代多处记载来看，楚、秦先后设立的黔中郡，其郡治都在现湖南沅陵县境内。翻阅中国历史古代地图集，春秋战国至秦代地图，也可看到黔中郡治理的区域范围，包括今湖南怀化地区的一部分，也包括今贵州东北部的镇远、黎平一带。
秦楚都只将王朝势力染指到沅水源头区域，即今清水江两岸，再向前走，就是古代被称为百濮地区的蛮夷之地，也即今贵州、云南境内，在古代都是极为偏远的地方。
秦代，贵州被黔中郡、象郡分割。盘踞在今贵州腹地的是夜郎国。夜郎国大约在楚国时期就已存在，一直延续到西汉初期。著名的成语“夜郎自大”，就是出自夜郎这个地方。《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载：“滇王与汉使者言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自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使者还，因盛言滇大国，足事亲附。天子注意焉。”可见，不知道汉朝有多大的是滇王，夜郎侯只是“躺枪”。但是根据这句话，也可见古代滇黔地区与中原的山水阻隔，恍若地球的两块大陆，彼此很难见面，谁也不认识谁。
夜郎国虽有国名，但具体在世时间与疆域一直是个历史谜团。现在湖南、贵州两地还在抢这个神秘国家的所在地位置。但这个曾经跨越湖南、贵州，处于楚、秦黔中郡边缘的国家确实存在过，这也足见贵州距离中原的偏远。
事实上，中原地区对于西南偏远山区一直是鞭长莫及。如日中天的唐朝，也只是在乌江流域建立几个经制州，更偏远的黔南、黔西则在当地土司、豪族的手里，一直到明清时期，都还有土司们的身影。
而经湘西，勾连黔东的沅江，为北方政权不断向西南延伸，提供了方便。
开发贵州，让湖南迟迟未成一省
沅水作为湖南省的第一长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不在湖南区划里面的。由于沅水勾连西南，就像中原地区伸向贵州境内的一块楔子，具有突出的军事价值，所以往往成立中央直属的郡，与湘江流域区别对待。也可以说，湖南作为一个独立的区域划分，迟迟未能出现在中国版图上，照顾到西南地区的开发与征服，是一个原因。湖南独立成省是在清代，甚至晚于落后、偏远的贵州，这不禁让人纳罕。
作为中原地区向南方延伸的跳板，湖南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它既要分担中原地区向广州、广西渗透影响力的任务，也要借助沅水走廊，向贵州、云南伸出另一只手。这两条由北方伸出去的手臂，既要开发岭南，也要染指滇黔。这也造成了以湘江、沅江两条河道走廊，长期划而分治的局面。
湖南作为一个完整的行政区，容纳湘资沅澧四水以及北边的洞庭湖地区，以当代版图首次出现在历史上的时间是在西汉初期的长沙国。当时长沙王吴芮分领秦朝的黔中郡与长沙郡，而贵州地区，直到唐代才出现一个与当代版图面貌差不多的一级行政区——黔中道，直接继承了秦代黔中郡的名称。从开发程度与历史时间来看，当然是处于楚国腹地，而又经历代长沙王经营的湖南地区更早获得北方的先进文化与农耕技术。贵州虽然在唐代以黔中道的身份出现，但境内依然是大量的羁縻州。土司与当地豪族掌握着实权，常常形成与国家分庭抗礼的局面。所以稳定好贵州的局面是第一位的，开发则在其次。于是方便勾连中原的沅水则被提到一个很高的位置。
这条河流走廊所流经的地带，在唐代属于黔中道，在宋代属于荆湖北路，到了元代才与湘江流域一起纳入湖广行省的范围中来。历史上，沅水流域总是被人拿来拿去，这与要稳定、经营贵州等西南地区存在莫大关系。作为四水的沅水流域迟迟流落在外，是湖南独立成为一个区域的机会迟迟没有到来的一个原因。
贵州在明代立省，早于湖南
历史上，沅水、湘江聚少离多。元代的湖广行省终于把这两条湖南的大河拧在一起，成立了一范围广饶的湖广行省。省作为区域划分也第一次登上历史舞台。元代的湖广行省包括现在的贵州、广西、湖北（少部分）、湖南（大部分），可真是个大湖广。
元代设立湖广行省的目的是方便管理。这也是历史上，贵州、湖南首次大面积捆在一起。元朝人是从四川渡江，绕了一个大弯攻取南宋的，所以途经贵州时，也注意到了这里的荒蛮与难管。占有了中原乃至欧亚大陆大面积土地的蒙古人，硬着头皮还是把偌大的国家划分为10个行省。宋代属于大理国的云南地区也成立行省，而贵州作为联络云南，稳定西南大后方的地理位置首次凸显出来。这为贵州作为独立的区域划分酝酿了伏笔。
明代继承了元代的行省制度。但认为蒙古人的分割办法太粗糙了，而且各省的面积太大，要进一步分割才能更有利于国家统治。而这一割不要紧，就在明永乐年间割出一个贵州省出来。
前文已介绍，贵州所处蛮夷杂居，山地盘踞之地。古人云“地无三尺平”。由于云南省的成立，这个看似穷山恶水的地方，其战略价值就凸显出来。明清以来，经营云南，没有贵州是不行的。而随着长江以南各地陆续开发成熟，一场向贵州、云南派遣军队、移民卫戍、开垦的历史就在明代展开了。
为了更好地经营西南各省，贵州作为一个独立区域也被提上日程。1382年初，朱元璋在元朝几个宣慰司的基础上，设立了贵州都指挥使司，贵州有了自己的军事独立单位。随着开垦的军民越来越多，负责民事与司法的布政使、按察使也建立起来，三司独立运行。明永乐十一年（1413），贵州以独立成省的姿态出现在中国版图上。而此时，湖南还在湖北的怀抱中，组成明代的湖广省。
湖南在清代立省，贵州还帮了一把
在贵州设立独立的三司以前，由于地广人稀，山高水远，贵州的民事是被明代的湖广省、四川省分而治之的。即使是三司独立的初期，贵州省也没有举行科举考试的地方，贡生们还要跑到云南去参加考试，很不方便。这也是贵州在此之前为何一直无法组建独立行政区的真实写照。
而有“惟楚有材，于斯为盛”之名的湖南，却比贵州还要晚独立成省，这又是什么原因呢？前文说，作为湘资沅澧四水之一的沅水流域迟迟流落在外，是为了照顾贵州的开发。为何在明代永乐年间，贵州已经独立成省，湖南到了清代雍正年间，才跟湖北分家，真正地独立出来？
虽然历史上湖南与湖北分分合合，到底还是聚少离多。但湖南脱离湖北作为独立的省出现在历史舞台上，却比贵州要晚，沅水流域迟迟没有回到湖南怀抱是一个重要因素。湖北、湖南地理、民情的相似，让人们概为一体也是重要原因。
虽然贵州看似“耽误”了湖南的“独立”，但是促成湖南、湖北在清代分家的，也正是贵州。
为了经略贵州、云南这些西南地区，历朝历代所采取的无非是怀柔与征服并举的政策。大多数情况下，北方政权无暇出兵占领贵州、云南等地的荒蛮山区，将当地的治理权交给地方土司、豪族。明代，贵州、云南的局面稍有好转，几十万军队被派遣到两地进行军垦，源源不断的汉人也通过湖南、四川进入贵州落地生根。地方土司与豪族从贵州腹地退到边缘地区。但在明朝末年，贵州地方豪族杨氏造反，席卷整个贵州。湖广作为邻省，平叛首当其冲。由于连接贵州的沅水走廊大部分在湖南境内，朝廷此时急需一位驻地沅水流域的将领，能够坐镇湘西，督战湘黔。于是湖南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正牌长官——偏沅巡抚，督办兵粮，抵挡杨氏叛军。这可以说是湖南、湖北分家的一次信号。此后，清兵入关，在湖南、湖北与南明朝廷展开过拉锯战，使得清政府充分认识到湖广必须分家。但是清初无力拆分这种大的行政机构，直到清雍正七年（1729年），雍正帝才下旨湖南、湖北以不同的省对待，这可以看作是湖广实质分省，湖南省以单独的省份出现的标志。
在地方上，湖南、湖北也早有分家的念头。贵州、云南等西南各省相继登台出现，也加快了这一进程。作为早期开发西南的重要通道——沅水，随着云贵相继“独立”也日渐失去区别对待的必要性，纳入湖南版图中来，组成一个完整的湖南，也就指日可待了。
资料来源：《中国历史地图集》谭其骧主编中国地图出版社出版
撰文/本报记者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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